等到被萱娘抱下马来,一路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据点,喂了些稀粥,她才缓了过来,看向面前站着的狄湘灵,挤出一个笑脸:“多谢姐姐救命之恩!”
“先别急着谢我,你的命还没有保住!”
狄湘灵意犹未尽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渍,淡然道:“事到如今,你也应该知晓,自己为何会被皇城司污蔑追杀了吧?你在宫城里,听到的密谋,出自何人之口?”
朱儿咬了咬牙:“我只知道是两個年岁大的阉狗在说话……”
狄湘灵道:“那内侍交谈的地方,在宫中哪座殿院之中?”
朱儿低声道:“绫锦院宫婢每月都会入宫,我也是趁着机会进去顺点宝贝出来,那日贪心,走得深了,才听到了交谈,并不知是哪座殿宇……”
狄湘灵听过狄进的分析,知道这反倒能证明对方说的是真话,并不失望,继续问道:“如果再听到阉人的声音,再看到宫内的建筑,伱能分辨出来吗?”
朱儿斩钉截铁地道:“能!”
“那就好!”
狄湘灵道:“你们俩人这几日在此处躲避,此事河东路提刑官杜衍已经知晓,他是能够上达天听的朝廷高官,这样的人绝不会放任皇帝的生母被后宫阉佞所害,他会安排你上京,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!”
朱儿的脸色变了。
“我知道,你这般盗门出身的,都不相信朝廷官员,说句实在话,我也不信!”
狄湘灵不喜拐弯抹角,直截了当地道:“但现在你没有选择,除非你愿意远走境外,再也不回宋地,否则皇城司的人穷遍天下四百军州,也一定会找到你,让你生不如死!”
“那就逃出宋地……去夏州!去辽国!天下之大,还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么?”
这句嘴硬的话语,在朱儿的喉咙嗓子里转了一转,终究被咽了回去,在大宋内生活过的,谁又愿意去那蛮夷的苦寒之地,她沉声道:“那位提刑官能够反抗得了宫里的人?”
“当然能!便是当今太后,也只是在皇帝年幼的时候垂帘听政,与群臣保持着默契,无法一手遮天,更别提宫城内的阉狗!”
狄湘灵将狄进的话语原封不动地转述一遍:“你想活下去,就得将那些陷害你的人拉下马,除此之外,别无他法!”
萱娘也对着她点了点头。
朱儿伸出舌头,将脸上溅着的鲜血卷入嘴里,啧了啧:“我这小小女贼,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得好死,还有什么好迟疑的?娘的,干了!”
……
晋阳书院。
一群书童正簇拥在门前,林小乙熟练地收着他们递上的拜帖和请帖,从最初的不知所措,到飞速的适应,这个小书童也只用了几天时间。
而狄进安心地在屋内读书备考,不受外界打扰。
只不过有些人,终究是书童无法拦住的。
“雷郎君!雷郎君!我家公子……诶!”
等到雷濬几乎是闯了进来,狄进抬起头,对着林小乙轻轻挥了挥手,就见这位雷家二郎眉宇间带着尴尬之色,躬身一礼:“辽人胆大妄为,将朱氏给救走了,家严有请狄兄,再拿贼人!!”
第五十章 我是读书人
雷家大堂。
一众护院围在外面,武器出鞘,竟是将十几名禁军包围起来,已然呈现剑拔弩张之势。
雷彪虎立当场,双手捏得咯咯作响,凶神恶煞地瞪着江怀义:“你安敢如此?”
江怀义额头上隐隐有着汗渍,但那股京师人骨子里的傲慢,让他也寸步不让地瞪回去,冷笑道:“怎的,雷员外要造反么?你若愿全家尽丧,江某大好头颅,予你又如何?”
就在半个时辰前,江怀义怒气冲冲地闯入雷宅,告知朱氏被救走。
对此,雷彪都有些猝不及防,他原本只是将烫手山芋速速甩掉,实在是没想到对方会把人直接弄丢了。
当然,这京师来的皇城司人员既然废物到这般程度,也与他无关了,然而雷彪万万没想到的是,气急败坏的江怀义,干脆将背后的原因直接道出!
雷彪是首次知晓,当今的官家居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,而其亲母还活着,正在先帝的陵墓中守陵,即便如此,太后似乎还是不想放过对方,希望那位不知趣的李氏……早早病故。
无论是从人伦还是法理来说,这都是天大的事情,一旦爆出,足以沦为母子反目成仇,群臣攻讦太后的导火索。
雷彪觉得很荒谬,但又解释了宫内为何对朱氏穷追不舍的疑惑,顿时把江怀义恨到了骨子里。
这摆明着就是推诿责任,拉人下水!
不仅是雷彪自己,此事一旦暴露,整个雷家都将面临万劫不复的局面!
“既然是这般见不得人的阴谋,如果让江怀义死在并州,那江德明又能如何?”
“阿郎!小不忍则乱大谋!雷家基业不易,咱们得忍!”
就在他的脑海中真的浮现出杀机之时,莫老在身后轻轻地道。
雷彪深吸一口气,家大业大,确实不能冲动为之,强压住怒气道:“我会命人尽快将朱氏捉回来,人一回来,你马上带她回京!”
江怀义见他退了,知道这雷老虎终究不敢杀官,马上神气起来:“不行!必须要将她接触过的每个人都杀死,才能将这场风波完全平息,泄露了一点出去,都后患无穷!”
雷彪怒不可遏:“她是宫中的婢女,说的才有人信,旁人说了只会当作胡言乱语,有何后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