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是死定了!死定了知道么!”
大荣复说着说着,想到辽人苦心经营的组织要毁于一旦了,真心实意地狞笑起来:“那些‘金刚会’的人敢来救你们?怕是得到消息的第一刻起,就想着跑了,不过他们跑不了,那个残废的‘宿住’宝神奴,还有想把你们培养成新一任‘天耳’的杨管事,都会被抓到这里,受尽拷打,统统得死!”
周颖娘和董双双的身子发起抖来。
一方面是被这位歇斯底里的情绪吓到了,感觉这人主审,都不会问的,直接就是用刑用到死……
另一方面则是对方准确的讲述出“天耳”杨管事和“宿住”宝神奴,两女甚至不知道“宿住”的辽人名字,更不知对方已经残废,只清楚这人是“金刚会”的首脑,杨管事也完全听对方的。
如果朝廷了解的情况,比她们都要多,那她们还有什么用?
董双双年轻貌美,此时眼中已经满是绝望,周颖娘则咬了咬下唇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缓缓开口:“这位大……大官人,奴家既落到了伱的手里,那是不敢有半分狡辩的,奴家确实为一些人收集情报,但那是反对这不公的朝廷,奴家从未给契丹人卖过命,更无相助辽国之意……”
大荣复嗤笑一声,手指了指:“那你们就是废物,给谁卖命都不知道!”
周颖娘滞了滞,她的身份固然低贱,但色艺双绝,多少权贵公子都称一句“大家”,很久很久没遭过这般恶语了,可对方这般态度,只能让她抛出真正有吸引力的地方:“我们是罪臣之女,家祖遭丁贼所害,至今不得昭雪……”
“不必说了!”
然而刚刚起了个头,大荣复手掌一挥,再度打断:“祖辈父辈获罪,全家男丁流放,女眷充入教坊,才有了你们今日跟着那群贼子作乱,这又有何稀奇?乱党跑不了,若无外敌支援,也生不起什么风浪!浪费唇舌,尽说这些无用的,准备受刑吧!”
“此人看来是恐吓我们,还是希望问出‘金刚会’的秘密,那就好……”
周颖娘目光一动,却隐隐明白了,对方看似凶神恶煞,还是要自己交代“金刚会”的事情,心头刚刚一定,就听旁边的董双双哭出了声:“别用刑!别用刑!我爹当年……当年……就是被活活打死的……”
看这梨花带雨之色,又有这等悲惨的过去,换作另一位官员,多少会生出一丝恻隐之心,大荣复却完全不为所动,下令道:“将此女带下去!”
“啊!啊啊啊——!”
董双双尖叫着被拖了出去,凄厉的声音逐渐消失,这间牢房里只剩下周颖娘,她却不再恐惧,反倒叹了一口气:“大官人成功了,董妹妹已经被你吓破了胆,接下来问什么都会说的……”
“你倒是够冷静的!”
大荣复眉头上挑,神色也平静下来:“奇了,你二人差距这么大,为何还能在‘天耳’的竞争上不分胜负?”
周颖娘淡淡地道:“董妹妹比奴家貌美,又擅勾搭男子,自是更擅长‘天耳’之任!”
大荣复道:“那为何没有定下?”
周颖娘缓缓地道:“董妹妹从江南来到京师,就是要接任‘天耳’之位,然头领‘宿住’却说她担不起重任,‘天耳’无奈,才让我俩竞争,实则是想要磨砺她的性子!”
大荣复恍然,又有些不屑:“区区一伙谍细,竟这般苛刻,真以为能代代传承,永远在此地扎根?事实上,你们‘金刚会’从第二代传人开始就叛了!”
“是禁中的‘他心’被抓后,供出了我们吧!”
周颖娘目光一动,彻底明白了:“奴家让董双双不要与‘他心’往来书信过多,她却不信,反倒认为第二代传承者中,以‘他心’的位置最为不可动摇……”
大荣复道:“结果是你对了,她错了!”
“奴家宁愿她是对的!”
周颖娘摇了摇头,再度叹了一口气:“然而奴家什么都改变不了,大官人在瓦舍里看过傀儡戏么?奴家便是那被丝线悬着的傀儡,受那匠人摆弄而已!命数就是这般,怨不得旁人,奴家只是盼着,提着那丝线的匠人,能够换一個更有前程的人,能带着奴家脱离苦海,那奴家什么都给他,也心甘情愿!”
大荣复眯起眼睛。
周颖娘微微垂下头,没有任何外露的媚态,但言语里的暗示配合上予取予求的姿态,却愈发打动人心,哪怕痴迷董双双的权贵更多,但她内心深处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对方,只是高傲的性情不允许她那般曲意逢迎……
“啪!”
一个大巴掌抽了过来,将周颖娘打得整个人朝后一仰,天旋地转。
“呸!我平生最恨出卖自己族人的叛徒!”
大荣复啐了一口,愤然不已,旋即又傲然道:“况且我乃渤海王族,矢志复国之人,岂会被女色所迷?你还敢在我面前,耍弄这些小把戏?”
这一巴掌是真狠,周颖娘脸很快肿起,唇角流下血来,眼神里也终于流露出惊恐之色:“奴家不敢……不敢……”
大荣复冷笑道:“你知道‘他心’是个女子吧?”
周颖娘低声道:“行文之间似女子……”
“就是女子!此人正是尚食局的典御吴氏!”
大荣复道:“这个宫妇的嘴很硬啊,对‘金刚会’忠心耿耿,叫嚣着打死都不说,你知道她现在变成何等模样了么?”
周颖娘浑身一颤,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难以形容的惨状,脸上残余的些许血色也尽数褪去。
“最可悲的是,等到被折磨得不似人形,却还是什么都说了,那中途受的苦,又是何必呢?”
大荣复伸出手,捏住周颖娘的下巴:“说起来,你这位教坊行首,比起吴典御还要细皮嫩肉吧,待会儿上刑时我还要吩咐他们慢一些,可别一不小心把你给弄死了!”
想象着同为二代传人的“他心”受尽酷刑,结果还是交代了,这样的前车之鉴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周颖娘彻底失去了顽抗的信心,嘴里发出唔唔的哀求:“饶!饶命!奴家说……奴家什么都说!”
……
“下官幸不辱命!”
小半个时辰后,大荣复兴冲冲地拿着案卷,来到狄进面前:“周颖娘和董双双都交代了,几乎毫无出入,她们说的应是实情!”
狄进正在养精蓄锐,双目微闭,闻言睁开眼睛,有些诧异:“审的好快!”
大荣复在兖州也是兴风作浪,能煽动众多弥勒教徒的,为人又心狠手辣,由他审讯两个官妓,再合适不过,但这么快的出结果,真有些出乎意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