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那个时候,也没想到能一战把李德明打得丢盔弃甲,这般凄惨,如今不是西北要防守,而是考虑着是否杀入西夏境内,显然是不需要这么细分陕西的,反倒未来可以将河西的土地重新回归陕西的治下。
所以明眼人都知道,吕夷简这个时候上奏此策,显然是坚定地支持“和党项,灭李氏”的战略不变!
当然,一旦诸路正式划分,官员任命势必要有所变动,吕夷简身为宰相,对此也有了举荐人选。
范雍依旧知延州、夏竦则由永兴军转为知秦州、高继勋知渭州、狄进知庆州,四人分兼四路都部署司事,分领四路军事!
范雍和夏竦自不必说,如今前线坐镇的老将里面,威震西陲,能止吐蕃党项小儿啼哭的是曹玮,但还有一人在军中能与之分庭抗礼,正是高继勋。
高继勋的父亲高琼,在赵光义任京兆尹时,就于其帐下做贴身侍卫,屡从征伐,赵光义在高梁河当车神时,断后的就是高琼,自是大力提拔,十分厚爱,后来在澶渊之战时,高琼作为禁军将帅,代表军方支持宰相寇准,力劝真宗亲征,也正是真宗没有缩在后面,亲临前线鼓舞士气,戮力破敌,辽军才在澶州城下吃了大亏,这位军中老将的功劳不容否定。
高继勋当年也在寒光岭之战以少胜多,大破辽军,当然这位最有名的还是他的亲孙女高滔滔,历史上的英宗皇后,“女中尧舜”。
高继勋如今七十岁了,年纪比曹玮还要大,但身体却比曹玮好上不少,当然想要上阵杀敌是肯定办不到的,不过坐镇渭州,确实是上佳的人选。
至于最后的知州,更是让赵祯最满意的。
在这位官家看来,狄进固然年轻,在军中又无资历,但无论是出使辽国,令党项李氏没了那最大的靠山,还是《定边十策》的高瞻远瞩,亦或是一力举荐刘平作为主帅,都在前线早有了深刻的影响,此番出任西北,正是大好时机。
所以无论是攻是“和”,派狄进去前线总没错。
吕夷简此前举荐《洗冤集录》,正是慧眼识珠,如今成为宰相,更是越来越知人善用了。
只不过随着对政事的越来越成熟,赵祯也很清楚,自己的喜恶终究不能凌驾于朝堂之上,不合时宜地破格提拔,反倒害了自己看重的臣子。
因此哪怕吕夷简举荐狄进,他也要关注一下其他宰执的反应:“两府对此有何见解?”
张茂则静静地立于身后,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:“禀官家,政事堂内,确有不同之见!”
赵祯目光闪了闪,低声道:“王相?”
张茂则低声道:“王相之意,庆州是边地要郡,直面党项,为求军政稳定,狄修撰不可为知州。”
换成以前,赵祯会不高兴,但此时只是淡淡地道:“王相所虑乃是正理……”
宋夏边境有三条交通要道,子午岭与黄龙山之间的延夏道、子午岭以西的环庆道、龙山两侧的泾原道。
在这三条主要道路上,以延夏道上的延州,环庆道上的庆州与泾原道上的镇戎军最为重要,终北宋一朝,这三大重镇,就多为重兵戍守的战略要点。
其中庆州有山川险阻,北控旱海宁夏一路居要之地,东接延庆水,尽管穿越沙漠瀚海有很大困难,但商旅仍然络绎不绝,同时此路也是军队攻入西夏境内的重要粮道。
历史上范仲淹就是镇守在庆州,在戍边期间还写下的著名词作《渔家傲·秋思》,“塞下秋来风景异,衡阳雁去无留意”,后来范仲淹的两個儿子范纯仁和范纯粹,也全然不怕北地的风沙苦寒,父子两代、兄弟两人四度出任庆州知州,可谓佳话。
但现在如果将狄进安排到庆州,与范雍、夏竦、高继勋平起平坐不说,手中还捏着进入沙漠瀚海的粮道命脉,地位之高可想而知。
哪怕他是提出《定边十策》战略的臣子,这份任命也遭到了王曾的反对,一句年轻不足以在军中服众,难以调遣那些骄兵悍将,就是确切存在的阻碍。
不过赵祯固然认可了王曾的持重之言,却没有为此动摇,反倒提出了解决之道:“狄卿在军中虽无威望,然刘卿是他一力举荐,庆州军务,可令刘卿辅之!”
张茂则道:“吕相亦有此言,陈枢副则提出,让刘将军出知庆州……”
赵祯目光闪了闪,微笑道:“王相不会举荐刘将军的~”
刘平挟大胜李德明之势,威震党项,如今是西北边军的一杆旗帜,倘若命刘平坐镇庆州,谁领兵攻入西夏境内呢?无形中不是反倒赞同了“和党项,诛李氏”的长久之策了么?
换成以前,赵祯或许会被表象迷惑,但此次他立刻反应过来,吕夷简的这一手实在高明,让不让狄进知庆州,对于支持速战的官员来说,都很难办。
甚至于,当王曾和吕夷简开始争庆州知州人选时,就落入了下风,这意味着在陕西四路的划分上,两府已经达成了一致,无形中战略的平衡已经向着吕夷简一方倾斜。
看清楚这层,赵祯不急了。
对于执掌国家的官家来说,当两府内部产生不同意见时,恰恰是最不用着急的时刻,做裁断者远比直接下场与臣子争锋要好,这是他在大娘娘身上切实领悟出来的。
所以对于王曾和吕夷简两位宰相的争锋,刘娥稳坐钓鱼台,赵祯同样平静地予以旁观。
当然,国家大事不能耽搁,前方战机同样拖延不得,政事堂内的争端还是不断传入耳中。
果不其然,王曾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策,但事已至此,狄进和刘平都不能为庆州知州,他权衡利弊之下,还是提出了一个新的人选:
“王相举荐夏守赟,任陕西都转运使,知庆州!”
……
“夏守赟?于王相而言,这确实是一个稳妥的人选!”
太平坊的家中,狄进和公孙策在大堂内对坐,悠闲品茶。
准确的说,是处于风波中心的狄进十分悠闲,公孙策喝了几口茶,见到对方如此态度,就有些不淡定了:“仕林,你难道不愿去前线?”
狄进道:“愿意!我要断了李氏在党项的根基,这才是真正消灭西北边患的办法!”
“那我们该出手了啊!”
公孙策沉声道:“这位夏将军论资历,可是能入枢密院的,当年还跟李继迁交锋过,王相将他请出来,这是要彻底堵死你去西北的路!”
狄进知道,夏守赟是真宗的潜邸旧臣,从小还在宫中被养过几年,真宗继位后,为右侍禁,当年李继迁反叛朝廷,夏守赟出使绥州、夏州,防备党项人侵略边境,之前也上书过颇有见地的平边方略。
狄进更清楚,这个人在历史上是继范雍后,二代镇守西北的军事长官,与他一同调任西北的,便是范仲淹与韩琦。
不过夏守赟的下场,比起范雍更惨。
范雍至少是不敌李元昊的算计,吃了败阵,无奈被调离,夏守赟虽然是武人出身,但或许是起点太高,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,到了第一线任命,竟然引起了麾下士卒的轻视,完全无法服众,很快就遭到撤换……
不过也有一说,是夏竦使手段挤走了夏守赟,由此成为了西北一路的最高长官。
然后好水川一战,由于大将任福的贪功冒进,李元昊再度全灭宋军,得胜后投靠西夏的张元吴昊得意不已,留下了著名的“夏竦何曾耸,韩琦不足奇”,嘲讽宋军,夏竦也被免职,调回了京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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