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?”
刘娥睁开眼睛,打量过去。
她虽然越来越看不清了,但观察力依旧敏锐,发现这位一向最重仪容的入内内侍省都知头上,竟透出汗渍。
是大事,还与内臣有关的大事!
有了心理准备后,刘娥接过急报,可看到一半,面色还是变了,最后狠狠将奏本摔在桌案上。
“啪!”
殿内的仆婢一惊,齐齐跪下,骇然失色。
太后被群臣攻讦,都没有半分怒意,到底发生了什么,这般震怒?
任守忠很清楚发生了什么,先一步跪倒在地,瑟瑟发抖起来。
“退下!!”
众人默默起身,蹑手蹑脚地退出,整個大殿内只剩下两道呼吸声,然后那苍老却又不失凌厉的声音传入耳中:“杨怀敏使辽,当真为你们内官增光添彩啊!”
好一个使辽,能让一向刻板方正的太后都阴阳怪气,可见愤怒到了何等地步。
任守忠直接呜咽了一声,连连叩首:“老奴不知!老奴不知啊!他明明是去了河西,为圣人取回神石的,不知是被何人所害,竟被辽贼掳走……”
这言下之意,自然是如今经略河西的那位相公,做的好事。
“蠢物!简直是能够写进史书里的蠢物!”
刘娥很清楚,这件事背后肯定与狄进脱不开干系,但如果是别的地方倒还好说,现在杨怀敏带着神石,被辽国扣下,还成为了那个元妃挑衅国朝的工具,就再难把责任推到河西头上。
“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,留之何用!”
她心里对于这群内官厌恶到了极致,直接道:“你亲至雄州,验明真身,结束这场闹剧,明白么?”
任守忠浑身剧烈一颤:“老奴明白……明白……”
要做什么,他当然明白,但他努了努嘴,终究希望太后能念在多年来的服侍上,能别让自己去。
可接下来的,是毫不迟疑的命令:“去!”
“是……”
任守忠再把头往下一扣,贴在冰冷的砖石上。
神情一片恍惚。
犹记得,宫内当年有四大宦官。
江德明、阎文应、杨怀敏和任守忠。
都是领过皇城司差事,威风凛凛,大权在握的。
当然,大内永远不会缺有权势的宦官,别的不说,如今跟在官家身边的张茂则,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大,任守忠有时候见了面,也要有意讨好几分,为来日做铺垫。
可老一辈的,新一代的,终究走不到一块,反倒彼此觊觎着对方手中的权力。
而今时今日,老人只剩下他了。
是不是也将……轮到他了?
第五百章 河西宣抚使,超越封疆大吏的位置
杨怀敏被勒死在雄州的消息,比起范仲淹一行具体调任河西的消息,传来还要早。
狄进通过这两件事,判断出太后没有失去理智。
时间是统治者最大的敌人,很多早年英明神武,励精图治的帝王将相,到了年老时都会做出种种不堪的事情。
如果毫不顾及人情,用冰冷的话语说,那就是死得太晚了。
年迈糊涂,偏激敏感,偏偏拥有着年轻时积攒下的地位与威望,这样的人一旦犯起错来,是致命的。
所幸刘娥还没到这个地步。
这位临朝十余年,天下晏然的太后,就是眷恋权位,舍不得放手。
说实话,任谁享受过那等至高无上的权力,想要放下都是千难万难。
历朝历代执政太后里面,主动愿意撤帘还政的,好像也就是杨桂枝和宋理宗,而且那位杨太后主动还政理宗,也有身体多病,和史弥远势大的缘故,杨太后还政后,宋理宗同样也没有得到执政大权,都被史弥远把持了。
其余大权在握的太后,没有一位心甘情愿交权的,狄进更不会天真到,刘娥会主动退让。
因为如今对外征战的胜利,让这位太后愈发斗志昂扬,衮服祭祖,一方面是要进一步提升自己的权威,另一方面还真有向祖宗禀告自己功绩的意图,古人确实信这些。
在刘太后的角度中,是自己收拾了先帝的乱局,十几年来励精图治,有了现在的成果,怎么会在这个关头放权?
“西夏亡的太快也有弊端啊,不过如果等到这位太后薨逝,官家亲政后再灭夏,那对上的就是李元昊,难度大不一样了!”
狄进想到这里,摇头失笑。
这种想法若是给西夏知道了,肯定难以接受。
我们太快倒下,没有让你尽兴,反倒惹得贵国不满了是么?
“相公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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