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摒弃对铁骑的恐惧,仔细衡量宋辽之间的交锋战绩,其实能够明显看出,双方的差距并不大,哪一方主场作战,就有了巨大的优势,足以击败远来入侵的对手。
所以刘平固然没有自大到,认为自己就能一战收燕云,但灭夏的战绩依旧给予了他充足的信心,只看战果有多大。
至于被辽人反扑,攻陷三关,没有那种可能。
夏竦却真慌了。
如今的河北军,和当年杨业、潘美率领的河北军,真的大不一样啊!
倘若前线一溃千里,让辽人反扑过来,想要这群二十多年不上阵的禁军顶住压力,让辽人无法趁胜追击扩大战果?
别到时候辽人势如破竹,破了三关不说,直接打到大名府下,连他的安危都无法保证!
但这些话,夏竦也没有跟刘平说,选择稍作安抚后,送走了对方。
一是再说下去,也无法改变这位老将的心态,二者即便说动了刘平,刘平也不能解决实际存在的问题。
“事已至此,唯有这個办法,即便狠狠得罪了宫中的那一位,老夫也得给河北备下一条退路!”
夏竦回到桌案前,咬了咬牙,亲自磨墨,写了一封书信,唤来最亲信的忠仆:“你速去河西路兴州,将这封信亲手交予宣抚使赵稹!”
……
“太猖狂了!太猖狂了!他们竟敢这般对待一任宣抚使!”
砰的一声,赵稹的手重重拍在桌案上,面容铁青。
来到兴州已经十日了,别说狄进的面,就连其余九州知州都没有一个来拜会他,好似都忙得不可开交。
赵稹也听过,许多官员在京师做官久了,到了地方后水土不服,会被当地的官吏联手架空,连外放的宰执都有先例。
但这么明目张胆的架空,还是闻所未闻的,你们至少也要装装样子啊!
关键在于,如此一来,宣抚司也建不起来了。
和经略安抚使主管经略安抚司一样,宣抚使麾下也要有一大批官吏,掌管一路事务,可以名正言顺地插手地方事宜,如今河西路初立,百废待兴,这些官吏当然是由宣抚使自己招募,甚至能赏赐官身,让有才华的平民解褐入仕,一步登天。
可现在,消息传出去几日了,番人倒是来了不少,却都是那种连汉话都说不清楚的,还有些街头闲汉,地痞无赖听到消息,居然也敢往面前凑,堂堂宣抚司和它的主官一样,都是威严扫地。
赵稹震怒之余,难免有所恐慌。
他这几日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。
消息传到京师,御史弹劾狄进,自己这位前枢密副使,首先会在太后心中,留下一个极其无能的印象!
其次在这个北伐的关键时刻,朝廷也不可能对狄进这种有威望有能力的地方经略使,做任何严厉的处罚……
即是说,只要狄进愿意,他接下来在河西的日子就将度日如年下去!
亦或者,堂堂两府宰执,代天传诏的宣抚使,率先向一位小辈服软?
“相公,有书信送到,是大名府留守夏公的亲笔信!”
“嗯?将人带进来!”
正在煎熬之际,夏竦的忠仆入内,恭敬地奉上信件。
赵稹诧异地接过,打开后仔细看了一遍,眉宇间阴霾散开,都来不及挥退此人,就起身朝着东南的京师方向深深一躬:“老夫就知,太后必有旨意,得夏子乔之主,老夫定在河西宣布威灵,传颂太后圣德!”
第五百零七章 苦一苦宣抚使,骂名他来担!
“相公,赵宣抚近来动作频频,似有所图,更与大名府那边往来密切!”
杨文才来到身后,低声禀告。
眼见这位相公埋头处理文书,并未作反应,他行了一礼,默默退下。
“唔……”
狄进批复好手上的奏本,将河西十州的进展了然于胸后,放下笔,露出沉思。
从黑水城回归后,他已经见过了那位宣抚使赵稹,仅仅一面,对方的态度极为冷淡,三言两语间就送了客,然后以身体不适为由,谢绝了众人的拜访和邀约。
但显然这位并没有真的称病请假,不理世事,反倒是积极地开始筹办宣抚司,并且将宣抚司搬到了怀州。
于是乎,一位河东路宣抚使,一位经略安抚都总管司公事,各自在不同的州域,办公衙门也分开,宣抚司是宣抚司,经略安抚司是经略安抚司,颇有些一二把手两套班底,泾渭分明的态度。
有鉴于此,狄进麾下的官员,对于“赵宣抚”这个称呼,多少带着些讽刺。
宣抚使当成这般模样,既无威望,又无格局,也是空前绝后了。
狄进起初也是想要安抚一番的,一个良好的政治环境,就得表面上维持着基本的秩序,背地里再各施手段分高下,这不是虚伪,而是尽可能地减少内耗,团结做事。
但现在赵稹甚至不愿意与他同处兴州,直接将自己的衙门都给搬出去的,这就是明摆着的针锋相对,把事情做绝。
对此他也只能摇摇头,听之任之。
不过完全放任也不可能,赵稹在怀州不断折腾,利用宣抚司的名头收拢部下不说,期间往来的人员里,还有几位正是大名府镇守夏竦府上的忠仆!
而且瞧着对方的模样,似乎并没有想要避着外人,就这般大摇大摆地在机宜司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,往来不断。
“夏竦与赵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