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执中震怒,沉声道:“此等恶事,必有婢女教唆,将这等人统统杖责二十,赶去前院盥洗三月,待得风波过去后逐出府去,张小娘……禁足,不许再出家门半步!”
宅老闻言都不由地怔了怔。
如此恶举,难道禁足了事?
但想着主君一贯的偏爱,确实也不可能真的如何,宅老暗暗摇了摇头,知道后宅怕是要不宁了,领命道:“是!”
可不出数日,当宅老再度出现在书房时,脸色都已经变得惨白,嘶声道:“主君,主君不好了!夫人跳河了!!”
陈执中怔住:“啊?”
宅老急声道:“真的!夫人身边的其他女使为小桃和小蝶鸣不平,小娘令手下殴打她们,极尽侮辱,两位使女不堪其辱,先后自缢身亡,夫人当时只是哭泣,不知怎的,刚刚于后门出府,老奴带人去追,眼睁睁……眼睁睁看着她跳汴河了!”
“那个恶毒的贱婢,暴戾恣睢,我儿绝不能养在她的膝下!”
陈执中呆了半晌,如梦初醒,先是暴跳如雷,然后厉声道:“可有外人知道跳河的是我家的夫人?快!快把她捞上来啊!”
宅老道:“不,我们的人慢了一步,夫人已经被救上来了,只是那些救的人是……是……”
陈执中闻言不喜反惊:“是谁啊?把人抢回来啊!”
宅老快哭了:“是宫中采买的人!”
“是官家的人?”
陈执中松了口气:“官家会……我会请官家遮掩一下此事!”
宅老真哭了:“不!不是!是为太后采买的宫人,为首的是个婆婆,听说还是太后宫中之人呐,老奴看到她将夫人送入马车内,往宫城而去,来不及阻拦了!”
陈执中身躯一颤,只觉得天旋地转。
以妾欺妻,已经是要被士人戳脊梁骨,影响仕途的了,如果是宠妾杀妻,那就不是名声变差,而是罪责了……
尤其是这个关头!这个关头!
他刚刚在朝堂上义正辞严,要遵守国朝律法,赦免那个殴妻致死的汉子,如今家中闹出了这等事情,他到底是为律法仗义执言,还是为自己提前逃脱惩戒?
想到那个端坐垂拱殿,与官家并列左右,压得朝堂十数载喘不过气来的太后,陈执中跌倒在地,凄厉的声音响彻内外:“贱婢害我!贱婢害我啊!!”
第五百七十九章 官家放心,还有我!
“听说了么?”
“当然听说了……唉!宠妾灭妻,违背纲常,陈昭誉实在是糊涂啊!”
“何止糊涂,他这是不要仕途了,简直愚蠢!”
四更天刚过,天空仍是黑沉沉的,冬夜的风更是刺骨,可宫城前的御街已经热闹起来。
今天是明道元年的十二月十五,乃是今年最后一个朔望大朝参,再过半月就是正旦过年了。
而这场朝会,固然比不上正旦大朝会,但依旧是在京所有正八品以上、有朝参之权的文武官员,都要前来参加的。
于是乎,随处可见身着金紫的老者,还有动辄十数乃至数十人的随从,密密麻麻,熙熙攘攘地踏足御街。
在这样的环境下,相熟之人交头接耳,提前谈论一下朝中近来的热闹,是应有之意。
当年夏竦后院起火,先是小舅子和岳母状告公堂,然后母亲和岳母当堂对骂,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,在京师很是热闹了一会。
但那终究是丑闻的范畴,大家嘲笑嘲笑,堂堂朝官连个内宅都管不好,还如何进步,夏竦果然仕途受挫,外放出京,后来凭借经营州县的功绩重回京师。
现在陈执中的家事,则不同了。
在此人的纵容下,宠妾张氏近乎逼死了正妻谢氏!
这便是乱了纲常!
《刑统》明言规定,“妻,传家事,承祭祀,既具六礼,取则二仪。婢妾虽经放为良,岂堪承嫡之重。律既止听为妾,即是不许为妻,不可处以婢为妻之科,须从以妾为妻之坐。”
妻子是管理家庭内部事务的主人,婢妾即便放归之后成为良人,也不能承担嫡妻的责任,这点和后世明清,妾室还能扶正为妻子有所不同,妾永远都是妾,妻子若是病故,可以续弦再娶,但不能把妾室扶正。
诚然,律法是律法,真正执行起来不是那么回事,或许有偷偷违背的例子,可在京师之中,当朝官员的妾室逼杀正妻,就是犯了大忌,为人所公愤!
不过一众官员议论之际,眼神交汇,又有些言犹未尽之色。
因为此事,第一时间捅到了太后那边。
有鉴于陈执中近来上蹿下跳,帝党之中他最醒目,这就很耐人寻味了。
可无论大家怎么揣测,陈执中的正妻投了汴河,由偶然路过的宫人救起,确是不争的事实,太后震怒责问,同样顺理成章。
“陈执中也是能狠下心的,先一步将那宠妾给杖毙了,可惜啊,那宠妾院中还有太多骄纵的下人,都被拿入宫中,一经审问,只在这毒妇手中被逼死的女使,就有十数人之多,杖罚羞辱更是不计其数,而这些……陈执中都清楚!”
“太后要亲自作主,让谢氏与陈执中和离,御史台也接连上书弹劾,陈执中放纵内宅,草菅人命!”
“这回可还有朝堂辩论了?”
“呵!陈恕相公整顿赋税,疏通货财,太宗器重,亲自在殿柱上题写‘真盐铁陈恕’五字,以示褒奖,没想到传到其子手中,家就败了,真是可悲呐!”
“倒霉的不仅是陈家,还有那位状元郎……”
就在陈府宠妾杀妻震惊朝野之际,还有另一起案件,换做其他时期,也是一场巨大的牵连,说不定要闹得人人自危。
天圣八年状元,参知政事薛奎的女婿王拱辰,因进奏院祀神,用所拆奏封的废纸换钱置酒饮宴,被状告以监主自盗,以公费聚私宴。
期间更邀十数学子聚众饮酒,放浪形骸,席上有人与妓子杂坐,有人于丧服期饮宴,有人大放厥词,抨击朝政。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