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阳春一向与这边保持微妙的距离,即有限的合作,不过分接近,李元昊则是彻头彻尾的死敌,说不定还指望着回河西,复兴党项的大白高国呢……
所以大荣复在信中建议,通过继续与阻卜族贸易,让他们获取铁器,制造军械,再借着辽庭清理马帮的行动,让亲近宋人的阻卜部落从中渔利。
如此一来,就算马帮被灭了,这群本就不安分的阻卜人,也要侵吞下马帮留下的遗产,西京道仍然不安分。
反正归根结底就是一点,不能让辽人如愿,顺利清除内部的反抗势力。
狄进深以为然,但对于阻卜族能够办到这点,却还有些怀疑。
不过大荣复的建议,得到了范仲淹和狄青的一致认可。
既然河西的文、武、情报三路机构都看好,现在的阻卜人就可以成为新的祸患,那已经回归京师的狄进,自然赞同他们位于前线的第一手分析。
正写着回信,荣哥儿来到书房外禀告:“公子,公孙御史和包详议来了!”
“请他们去正堂饮茶,我稍后就来。”
狄进吩咐了一声,将给大荣复的回信写完,安排速速送往河西后,起身朝着正堂走去。
到了厅上,就见一身绯袍,满面红光的公孙策,和依旧服绿,同样精神十足的包拯,正在品着新茶。
服绯的殊荣,是太后赐予的。
这段时间就辽国盟约问题,朝堂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,不可避免地互相攻讦。
继开封府衙判官陈执中,天圣八年状元王拱辰后,殿中侍御史里行高若讷,监察御史孙沔又被指品性不端,并列出了种种实证,均被贬黜。
这就是对太后的抗议,毕竟当年这四个里行之位,都是太后安排的。
刘娥对此不置可否,发现嘴上最是不饶人,偏偏没有把柄可抓的公孙策留下了,便予以嘉奖,赐下绯袍。
“恭喜明远!”
此时狄进也为这位好友感到喜悦,公孙策在三人中年纪最大,如今已近而立之年,和青梅竹马的陆娘子都有了一对儿女,但这個年纪成为御史台的中坚力量,又有御赐绯袍,也可谓是前途无量。
公孙策自是欣然,却又打趣道:“如何比得上仕林振臂一呼,得道多助,这般威风凛凛呢!”
包拯都难得地笑道:“近来我们审刑院内,亦有不少官吏议论此事,对辽索要岁币,提振国朝士气,说起来都对狄大府钦佩不已啊!”
虽然说古人的思想与后世不同,百姓认为皇帝愿意拿出自己的钱,给天下换来太平,是仁德的事情,可大家也清楚,予人钱财,尤其是予外夷钱财,终究是一种不得已的憋屈。
所以希望国朝强硬,能够在契丹面前挺直腰板的臣子,同样不在少数。
狄进此次发出了对辽强硬的声音与态度,一石激起千层浪,自然也竖起了一杆旗帜,有朝臣开始向他靠拢。
何为门生故吏?
不仅仅是同科亲朋,仕途提拔的下属,还有这种陌不相识,却认可观念,愿意为一个目标而共同奋进的人!
历史上范仲淹就是在权知开封府的位置上,向仁宗进献《百官图》,对吕夷简的权臣行径提出抗议,虽被罢黜,但也得到了一批支持者的声援。
如秘书丞余靖上书请求修改诏命,太子中允尹洙上疏自讼和范仲淹是师友关系,愿一起降官贬黜,馆阁校勘欧阳修、蔡襄亦纷纷附和,皆牵连遭贬。
那些日后都是庆历君子,为范仲淹庆历新政的坚实力量。
同样的道理,此番愿意站出来,支持狄进提议的,亦是无惧契丹的同僚。
当然,不可避免的是,恨他的朝臣更多了。
不久前的那场大朝会,眼见太后对辽使毫不客气地提出了岁币的要求,许多老臣身形摇摇欲坠,脸色那个难看的,好似天要塌下去了。
守夜结束,回去后不久,就病倒了几个。
结果呢……
也不过如此!
公孙策此刻就嗤笑道:“听说辽国那位太妃气急败坏,要对我朝宣战,结果曾经囔囔着要南侵的契丹贵族,一个个都不吭声了,就连她的那些亲兄弟们,都显得摇摆不定起来!”
包拯道:“太妃主掌朝堂,名不正,言不顺,还不能反应出辽国内部的纷乱么?这等盟约,不可再签!”
“是啊!”
公孙策冷声道:“偏偏还有些臣子,至今都不愿放弃,一个个还跪伏在垂拱殿外,请求太后与官家召见……”
狄进淡淡地道:“政见不一,倒也寻常,国朝不能只有一个请战的声音,好战必亡,忘战必危,皆不可取!”
事实上,保守派之所以难以转变思想,不仅仅是古板守旧,还因为他们很清楚,一旦转变了思想,就没有了原本在旧领域里的领先优势,转而为旁人所抛弃。
所以哪怕死鸭子嘴硬,也得坚持下去。
以枢密副使韩亿为首的一众老臣,确实还在不断上书力劝,千万不可一味挑衅契丹,令战火再起,北方生灵涂炭,到时悔之晚矣。
“且不说那些……”
聊了下这段时间的朝堂风向,狄进转向另一件要事:“‘组织’成员的搜寻结果如何了?我上次出动千人围剿‘司命’王从善,已然惊到了他们,是不是都撤离出京师了?”
公孙策与包拯对视一眼:“我们此来正是为了这件事,别人不好说,但‘司伐’确定了,没有离开,还在京畿徘徊!”
“哦?”
狄进目光微动:“是不是有人希望归降,传递了消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