肉铺里面,不光孔本全和卫戚来了,正蹲在地上,研究毯子上的一堆鲜红肉块,李渭崖居然也来了。
天气刚刚回暖,他就穿得格外单薄,衣衫之下,精壮的体格根本藏不住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许锦之奇怪地发问。
“听到报案,裴寺卿说现场一定很混乱,让我来帮忙守着现场。”李渭崖耸耸肩。
许锦之看了看他的个头与衣衫下若隐若现的强壮体格,点点头,“嗯,这个活儿适合你干。”
“怎么样?有什么发现吗?”许锦之又转头,问仵作道。
卫戚还在忙,孔本全站起身,回许锦之道:“从肉的纹理上看,确实是人肉。而且这肉质地较为柔软,像羊肉似的,应当是女人身上的。我们把肉铺里所有的肉都查看了一遍,一共找到三块人肉,看形状,像是大腿和手臂上的肉。切面较为粗糙,还粘着一些碎肉,碎尸的工具很可能是斧头一类的器具。看肉块儿的新鲜程度,死亡时间不超过一日。”
“另外,唐豹他们已经去东市其他肉行查看了,看能否再找到类似的可疑肉块儿。”孔本全想了想,又道。
“报案人呢?”许锦之突然想到什么,又问道。
“还在那儿吐呢。”孔本全指了指外头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许锦之眯着眼望过去,一名身着白衣的妇人,正弯着腰,扶着街道尽头的一株歪脖子树,吐得昏天暗地。
“给她找点儿水,漱漱口。”许锦之吩咐一旁的衙卫,随后迈步走向妇人。
妇人虽着白衣,但衣料却是上乘,她体型圆润,肌肤保养也算得宜。许锦之判断,这应当是个小生意人家中的女眷。
“**理寺少卿许锦之,听说肉块儿是你先发现的?”许锦之问。
妇人扶着树,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,“是,我本想来买些羊肉,给家中老小炖汤喝,结果把肉拿回去,却发现了女人的指甲......我们,我们都快被吓死了。”
“你如何确定那是女人的指甲?”许锦之好奇,这名妇人倒是比仵作知道得还早。
“那些指甲,都被用凤仙花染过。”妇人回忆起自己发现指甲的经过,依旧惊魂未定。
哦?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。
留长指甲,且有闲情逸致染指甲的女子,要么出自富贵之家,要么,从事以色侍人的勾当。
富贵之家的娘子们失踪,排除少数极重视名声的,大多数都会选择报官。不方便报官的,便只能是青楼女子,或是某个达官贵人养在外头的外室。青楼中,头牌失踪,老鸨必定心急如焚。最末等的,平日里需要干活儿,不能养着中看不中用的指甲。所以,许锦之暂且将死者的身份圈定在家教森严的闺阁小娘子、名气不大但又有固定恩客的青楼女子、有钱人养的外室三类之中。
不过,介于这些肉块儿还是新鲜的,也许,死者家属还未来得及报官。究竟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,等几日便知晓了。
“你经常过来东市买肉吗?只在卢记买?”许锦之又问。
“是,大家都知道,卢记的肉品种全,而且每天的肉都是伙计从农家订好了,每日城门一开就运进来,新鲜得很。”妇人面色已缓和些许,透露的信息便也多了一些。
许锦之点点头,向妇人道谢,随后回到肉铺内。
卢齐光双目无神地坐在铺子内,任由官家的人在自己的铺子内四处搜寻。许锦之走过去,问了他两个问题:“你们肉行的肉一般都从哪里订?又是如何运送到城内的?”
“哦,是从京畿道北部的一家私牧场订的。这家牧场的主人比官牧还会养羊,据说他的羊吃的饲料跟别家不同,所以羊肉的瘦肉多,口感也不膻不腻。我养了四个专门跑牧场的马夫,两个一组,天黑出发,拉着羊肉返回长安时,刚好天亮。”卢齐光虽然有气无力,但仍旧强打着精神回道。
“这家牧场只供你一家吗?”许锦之又问。
“以前供了好几家,这几年我们肉行的生意越来越好,还开了几家分行,我就同他签了契约,只供我们一家了。”卢齐光回道。
许锦之又点点头,心中有了思量:看来,需要找牧场主人和当天跑牧场的两个马夫聊一聊了。
打定主意之后,许锦之招来人,将任务即刻分派下去。
一回头,许锦之看到李渭崖蹲在卫戚身边,俩人一起盯着地上的肉块,似乎在探究什么。
“这肉......还没验完?”许锦之奇道。
“这块手臂的肉上,好像有一处红色胎记,但被切掉大半,我不是特别确定,便让李司狱帮着看一看。”卫戚抬眸回道。
手臂上的红色胎记?
不知道为什么,许锦之脑中蓦地冒出一个人影儿,心下一沉。
第三十二章 朝暮(二)
正在这时,唐豹率着几名不良人,一身臭汗地奔到肉铺前,手里还提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破旧菜篮子。
唐豹将菜篮子往地上一放,一脸嫌弃地说:“整个东市的肉行咱们哥几个都走遍了,没找着尸块儿,倒是在前头的溷厕里,看见两只野狗在啃着什么,一看,就看到了这。”
卫戚听了上前,一把掀开菜篮子上的布,一股混合着尸臭、粪臭的味道扑面而来,所有人都被恶心得后退好几步。
许锦之退步的伐子较大,一下子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上,他回头一看,正是李渭崖。
这人扬了扬眉毛,仿佛在嘲讽他:怎么负责刑狱的官员,连这点臭味都受不了?如此爱干净,怕是不适合干这个呀。
许锦之可不想被他瞧不上,于是捏了鼻子,强迫自己上前。
篮子里,是一只被狗啃得快露出白骨的脚。虽然散发着阵阵恶臭,但通过脚的大小和形状,不用卫戚说,许锦之也能看出,这是女人的脚。
“看肉块腐化的速度,可能跟肉行里的肉,是同一个女人身上的。这个女人不光养尊处优,还喜欢一些时兴的玩意儿。”卫戚指着尸块脚上的一条浅浅印记道,“这应该是长期佩戴脚链的印痕。”
许锦之皱着眉头,虽然极不愿意面对,但也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猜测:“我想,我可能知道这是谁了。”
此言一出,所有人都看向他,包括还蹲在地上翻看断脚的卫戚。
“不过,我还是需要再验证一下。”许锦之声音低沉道。
总不能凭借着脚上的印痕及手臂上的一块胎记,就这么轻易下判断。许锦之招来两名衙卫,命他们去朝暮阁将守店的小娘子带回来。
“你该不会怀疑是......”李渭崖见况,凑过来,压低了声音小声道:“是朝暮阁那位女掌柜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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