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时候,连云奈自己都不明白,为什么自小在兽人社会最底层长大,深受其教化的姜扶倾,不久前还连裸露身体都会感到羞耻的姜扶倾,偶尔却会流露出一种文明社会里罕见的凶蛮气质。
而且,云奈能敏锐地感觉到,姜扶倾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,但她却没有规训自己,让自己融入兽人社会,反而在极力保护这种野蛮。
或许她也明白,这种难驯的野性,是她在失权的境遇下,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式,而不是一味地温良下去。
‘这不是小事。’阿舍尔指甲深深扣着手指,在内心小声道。
对虫族来说,王的需求与守护族群的安全都是头等大事,甚至只有王过得好,族群内部才会稳定。
不过阿舍尔是万万不敢反驳姜扶倾的,只能在心中小小的落寞,应了声‘是’。
“把这次参与空战的领队,工程虫的首席都叫过来,我有事情要问。”姜扶倾不打算继续参观她面积几公顷的‘小寝宫’了,而是坐回了刚才的黑曜石桌边,轻抿了一口葡萄酒吩咐道。
云奈抿了抿唇,没说话。
“...是。”阿舍尔也沉默了片刻,才低声应道,走出了虫巢。
虫巢外,早就站满了一群翘首以盼的虫子,尤其是站在第一排的虫子,哪怕大家都穿着整齐划一的军装,也难掩他们极为出挑的容貌和身材。
阿舍尔先是把姜扶倾拒绝挑选侍虫的意思说明,果不其然,虫群哀嚎一片。
“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选拔侍虫?再等几年的话,我的花期就过了。”
“阿舍尔你陪在王的身边这么久了,怎么还是不能说服王呢?眼睁睁看着云奈得宠失宠又复宠,你自己却一点动静都没有,真是没用!”
阿舍尔忍着扎心的骂声,将工程虫的首席,以及空战队、地面部队的领队全都叫了进来。
走向姜扶倾寝宫的道路很长,脚步声在空荡的道路上回响。
阿舍尔推开负五层的大门,拨开璀璨晶莹的珠帘,在琳琅清脆的碰撞声中,单膝跪在姜扶倾的脚边,道:“王,他们带了。”
“拜见吾王!”
“拜见吾王!”
四个身着深黑军装的将领躬身虔诚地跪拜,动作整齐划一,下跪时也不知道泄力,扑通一声就砸在了地面上。
“起来吧。”姜扶倾放下钻石杯,双腿交叠斜坐,手肘随意地撑着扶手。
“是!”四人齐声应答,一齐起身。
虫族每一
只虫子都好战凶狠,以强悍闻名宇宙,而面前这四个人都是虫子们自发推举出来的首领,能让手下几十亿虫子信服,可见其实力。
姜扶倾杏眸打量着对方,不愧是首领,光是他们的站姿就与众不同。
“王,他是工程虫的首席,名叫qi1一6838。”阿舍尔说道。
虫群人口众多,大家交流基本都用信息素,除了高级将领之外,没人有自己的名字。但这一批虫子因为都是从异种转化而来,所以即便是首席,也只有一个编号而已。
姜扶倾看向编号qi1一6838的工程虫首席,发现他是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少年,十三四的模样,身高一米六的样子,身材纤细修长,柔软的金色碎发垂在他白皙的脸上,五官秀气干净,美得雌雄莫辨,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女孩。
“这是陆军将领,编号nu74386。”阿舍尔指着娃娃脸少年旁边的雌虫。
虫族并没有严格的雌雄之分,甚至绝大部分的雌虫比雄虫更加强壮勇猛,她面前这位陆军将领就是如此。
一米九多的身高几乎能比肩霍恩,肩宽腿长,红色短发显得她整个人干净利落,五官英挺冷峻不苟言笑,整个人就如同北方凛冽刚硬的寒冬,但若细看的话,又能在她的眼底找到一丝雌性独有的宽厚温仁,只是看着这样的她,姜扶倾就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心安。
虫族的陆军是人数最多,也是最为精锐强悍的部队,在她手里最合适不过了。
不知为何,姜扶倾小心脏跳得快了几分,她握紧了扶手将目光挪向陆军首领旁边的两个人。
这两个人很奇怪,姜扶倾微微蹙起了眉,其实打从他们四个进门时,姜扶倾就率先注意到了他们。
没办法,工程虫首席和陆军首领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笔挺军装,但这两个人穿着的却是一身黑色的作战服,全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,就连手上也戴着手套,不露出一寸肌肤。
作战服内似乎还穿着一件黑色高领衣,如同墨汁从他们的身体里蔓延出来,紧紧裹住他们的脖子,直至覆盖住他们的下半张脸,只露出一双黑色的双眸注视着她。
姜扶倾起先还被他们这副装扮吓了一跳,觉得有点吓人,但细看下去,他们只是望了姜扶倾一眼,便将头垂下,眼尾的一簇睫毛也低垂下来,像被清晨露珠淋湿压低的芦苇,沉默而内敛。
阿舍尔说:“王,这两个人是空战队的首领,编号分别是wu372338,wu372339。历来首领只能一个人做,但因为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,有心灵感应,在战场上配合默契,所以破例让他们兄弟做了正副首领。”
原来是双胞胎兄弟,怪不得眉眼十分相似。姜扶倾心道。
“为什么要盖住脸?是不能见人吗?”她问。
这两兄弟立马单膝跪下,脑袋深深地垂下,仿佛是在请罪,却一言不发。
云奈道:“这两兄弟在空战中被爆炸的火焰烧伤,身上留下了不可修复的伤痕...包括他们的脸,他们觉得自己容貌太过狰狞恐怖,不想吓到您,所以挡住了自己的身体和脸,希望您不要怪罪。”
姜扶倾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,呜呜呜,她怎么会怪罪,她真该死啊,怎么就戳人家伤口了呢。
“没事,没事,这不怪你们,你们是守护虫巢的勇者,英勇的战士,不用害怕吓到我,我也不会嫌弃你们,在我面前你们可以放心地摘下面具。”姜扶倾道。
但两兄弟却只是羞怯地望了她一眼,想着自己脸上可怖的烧伤,卑微地低下了头,死活也不肯摘下。
姜扶倾无奈,却也不能强迫他们。
对了,她可以替这两兄弟治愈烧伤呀。姜扶倾眼前一亮。
云奈就像开了读心术一样,摁住了跃跃欲试的她,无声地摇了摇头,那眼神仿佛再说:‘身体刚好一些,不要再折腾了,求您了。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