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……”孟长盈愕然看向两人。
田娘倒是处之泰然,赵秀贞却胸脯起伏,眼里燃起怒火光芒。
她没立刻回答,而是先把田娘的袖子拉下来,又拍了拍。
“你先出去。”
田娘应了,转身出去。
帐中一时安静。
孟长盈没有说话,过了会,赵秀贞才沉沉开口:“我捡到田娘的时候,她躺在芋山脚下的臭水沟里,被山匪磋磨地只剩一口气。浑身都是血,半条腿都快叫山鼠啃没了。”
孟长盈唇线绷得平直,看着满地杂乱的黑白棋子,静默听着。
“她老家就是南寺州的,家里遭了水灾,吃不上饭。她老爹老娘把她给买了,做了别人的小妾。再后来,她又被山匪抢去了,折腾得去了半条命。”
说完,赵秀贞自己先气得不行。麦色脸庞都红了,站起来呼呼出了两口气,在案前来回走动。
再一低头,孟长盈还是先前的模样,微微垂眼,像是一尊静而冷的玉像。
“我说的话你没听到?”
赵秀贞俯身,攀着龙蛇刺青的手臂攥起孟长盈的白绒领口,迫她仰头看自己。
孟长盈抬头,半张脸都陷在白绒毛圈里,雪白小脸被衬得近乎透明。
“听到了。”
赵秀贞紧盯着她的眼睛:“然后呢?”
孟长盈避开她含着澎拜怒火和勃勃生机的眼睛。
“我明白你的意思,但这不一样。”
“有什么不一样?!只要你想活,总能活出个人样
来……”
只说到这里,孟长盈白皙脸庞泛红,突然开始咳嗽,止都止不住。
赵秀贞满腔喷薄的情绪戛然而止,无措地松开孟长盈的衣领,又把人好生扶回小榻。
孟长盈手帕掩唇,雪白的脸咳得通红,额上隐隐拉扯出淡色青筋,看着极为痛苦。
赵秀贞半跪在她身侧,关切又惊慌,笨拙地给她顺着后背,又手忙脚乱地端来热茶。
好一会,孟长盈才止住咳意,细白手指去接赵秀贞手里的瓷盏。
赵秀贞按下她还在发抖的手,一手揽住她单薄肩膀,一手将冒着热气的瓷盏送到孟长盈唇边,小心地盯着她的反应。
“来,快喝口水压一压。”
她肩膀宽阔,胸脯柔软,怀里的气息阳光热烈,总能让人联想到麦田。
孟长盈疲惫地靠着她,就着赵秀贞的手抿下几小口,干涩疼痛的咽喉才稍稍舒缓不适。
她握紧的拳头松开,掌心水绿帕子散开,几缕猩红鲜艳得刺眼。
第75章 杏簪“又一个为情所困的。”
赵秀贞瞳孔微缩,猛地抬目看向孟长盈,语气急促:“你,你……”却没说出一句整话。
方才一番折腾,已经耗空孟长盈的力气。
她疲惫地阖眼,手掌轻轻一抛,裹着鲜红的水绿帕子落入铜炉,被火舌瞬间吞噬,只余青灰飘散。
“我和她不一样。”
孟长盈嗓音轻忽地像是一阵难寻踪迹的风。
赵秀贞还把人抱在怀里,却忽然不知所措,心中横生一股浓烈愧疚。
她不该拉着孟长盈胡闹。
这是在耗她的命。
“对不住。我说的话不对,还伤了你,我向你道歉。”
赵秀贞低着头,认真拢好孟长盈被她扯乱的白绒领口,麦色脸庞上神态极诚恳。
孟长盈眼睫毛掀开条缝,似乎抬眼对她来说都太过吃力。
她勉力牵起唇角,轻声道:“不怪你。”
她喜欢看到赵秀贞这样的人,让人死水般的心也吹拂进一缕春意盎然的清风。
尤其赵秀贞怀里的温度和气息,会让她想起少时无所不能的褚夫人。
孟长盈闭上眼睛,歪着脑袋靠在赵秀贞刺着龙尾的锁骨处,脸色苍白。
赵秀贞心里有点慌,把人抱起来小心安顿在床上后,急吼吼去找军医。
她没见过孟长盈这样的人。
不是百姓那样,似野草似牛羊的人;也不是建安贵人那样,脚踩着浸血的土地,薰香涂面,吟风弄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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