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明世界 第84节(2 / 2)

作者:大姑娘
齐映接着道:“师父难舍弃我,想出个法子来,由我师弟灵净相帮,在外,他以我法名悟净走动,坐坛论禅时,他人在前,我在帐后,他端摆佛貌,我讲经卷,倒也配合的天衣无缝。且我俩朝夕相处,彼此照护,感情深笃。万昌十三年,我俩听闻皇帝要在白塔寺举祭祀大典,不惜日夜兼程,在大典前抵达白塔寺。大典前日夜里三更,我与灵净和尚在宿房,正欲歇下,本慧师父突然寻来,将此盒与钥匙交与我俩,只说观得天象,日月并蚀,阴阳失序,乃帝大凶之兆,怕是大典要生异变,再后白昼晦暗,月华赤红,此显血光之灾,定有蒙冤问斩者,殃及百人,自此命运多舛。他大典之上,将随帝跟前,以命相护。而这盒中之物,能救下那百人。我俩一口应下。果然,大典近至昏时,千层塔长明灯全灭,我俩因要守住盒子,只在禅房中念经,听闻消息时,才知本慧师父身受重伤,不过两日便圆寂了。”
林婵问:“大典上究竟发生了甚么!”
齐映不言语,慢慢吃尽茶,方道:“正如本慧师父所言,大典后彻查灯油案,捕得捕,讯得讯,等我听闻户部侍郎父子不日问斩,不过数天光景。我与灵净商议,我往狱中见那位陈侍郎,他则守好盒子,若有变故,将盒子藏入佛龛隔层之内。”
第143章 相见
话说林婵听了齐映之言,顿悟道:“定是后来生出变故。”
齐映道:“奶奶一语中的,我想法混进诏狱,得见陈侍郎,讲明来由,他说会遣他二子去取,我便离开了。”
林婵问:“为何你不直接将盒子送至刑部?”
齐映道:“一则我等乃佛门皈依之人,不应掺合朝堂争斗。二则若所托非人,岂不罪过。”
林婵又问:“这盒中之物,是何人交给本慧方丈的?”
齐映摇头:“师父未提,我不便相问。”接着道:“我出了诏狱,行于大街,但见天色灰蒙,官兵出没, 民心惶惶,突见一缟素妇人,拦轿行凶,反被擒拿,围观者甚多,路途拥堵,我站了半日,方才挤出,回至白塔寺,才知灵净遭毒杀,悄去师父房中报信,师父大叫糟矣,原来他怕我与灵净有闪失,又将盒子一事告知了住持福觉,希他助一臂之力。如今灵净身死,我又不在寺中,定与他脱不得干系。师父本就重伤,兼满心愧悔,无了生存之念,当夜圆寂了。”
林婵道:“我听闻福觉乃国公府萧家长子,因情遁入空门,他有神童之誉,没过两年,便能登坛讲禅,宣读宝卷,十分的风光。”
齐映道:“师父此生引为傲者,收了两徒弟,一个我,一个福觉。无奈福觉没有斩断是非根,抛不下财权色,引出杀戮之祸。幸得灵净将盒子藏得好,未被搜去。”
林婵道:“灵净师父不曾受福觉蛊惑,十分机敏矣。”
齐映垂目道:“灵净六根清净,最能识人心。”
林婵想想问:“福觉可知你才是真的悟净呢?”
齐映道:“他不知。师父一向口严,告知他盒子之事,应是慌中生乱,一时失了判断而致。”
林婵听得莫名难过。
齐映道:“我取出盒子后,离了白塔寺,眼睁睁看着师父预言成真,却是无能为力。只希有朝一日,旧案重翻,我必相助,使得沉冤昭雪,大白天下。不曾想这一等,竟十四年之久。我也知萧九爷、魏寅等人在暗查当年案,索性抛砖引玉,看能否打破僵局。”
林婵不解问:“你既知他们在暗查,为何不去找他们?”
齐映道:“十四年白驹过隙,人心不足蛇吞象,世事到头螂捕蝉。我不能重犯本慧师父之错,需得慎之又慎。”
林婵问:“那你怎放心给我哩?就不怕看走了眼?”
齐映道:“若这趟看错,悟净愿以命相抵。”
林婵忙道:“你可别了。但得放心,你给我没错儿。”齐映起身唱诺,迳自而去。
小眉进来问:“齐映来为何事?我方才叫他,他跟我阿弥陀佛,要走了。我问他哪去,他说大道无门,千差有路,随心而去。我问他出去能做甚么。他说好将一点红炉雪,散作人间照夜灯。我听得稀里糊涂,这个假和尚,真当自己是和尚了。”
林婵不言语,小眉问:“他告诉奶奶去哪了么?”
林婵道:“我也不知。”
小眉自信道:“奶奶等着,过不了三两日,准又跑回来,他个矮奴,在外面难讨生活哩。”林婵懒理她,自顾摆弄那盒子,想了各种法儿撬开,无奈固若金汤,只得作罢。
过了几日,赤日当空,蝉鸣不绝,林婵浑身发懒,账本也看不进,直打瞌睡。快近昏时,小眉送来饭食,有一盘蒸鲜鱼,她挟了块肉送到嘴边,只觉腥气重,闻着欲呕,放筷道:“这鱼臭了。”
小眉凑近闻闻,说道:“不臭,是这个味儿。”
林婵道:“那你吃了罢。”
小眉笑道:“我吃了,奶奶吃甚么?眼见都瘦了。”
林婵道:“我也不知怎地,最近身子困乏无力,许是天热的缘故。”
小眉道:“奶奶要吃细索凉粉么?我见厨娘做了好些碗,洒了磨碎的花生和松子仁,浇了醋和芝麻油,酸溜溜,香喷喷,凉飕飕。”林婵也笑道:“别说了,我口水要流了,还不快去。”
小眉出去后,萧乾来递帖子,是掌柜陈山的笔迹,让她往百门油铺一趟,避开耳目。萧乾问:“听小眉说,齐映走了?”林婵嗯了一声。
萧乾闷闷不乐道:“既然要走,也不同我告别,他个矮奴,在外怎地讨生活?我好歹存了些银两,还有几件新衣裳,可分他些。”
林婵道:“不就怕你这样,才不敢告别。你准备轿子到后门,我从那里出。”萧乾领命去了。
林婵洗漱,换了件衣裳,待小眉回来,细索凉粉也不及吃,与她交待两句,独自出院,打开后门,她坐进轿里,轿夫肩抬扛子,萧乾跟随,径往百门油铺来。陈山早已等在门首,连忙掀帘迎她出。林婵问:“叫我来有何事?”
陈山作揖笑道:“奶奶尽管往里走。”
林婵道:“嗬,还与我弄玄虚。”想想吩咐:“去替我买一碗细索凉粉来吃。”陈山应下。
她走到后房,刚撩起竹帘,恰萧云彰听见脚步声,过来迎接,两厢撞上,四目相对,皆怔住,纵有千言万语,满腔思念,一时不知从何说起。
林婵不知怎地,哇得哭出声来。萧云彰搂她进来,放下帘子,低声轻哄,见她眼泪大颗大颗掉,取出帕子与她擦拭,急问:“谁欺负你了?这般的委屈!”
林婵捶他肩膀,哭道:“还有谁欺负我!我以为你又死哩。”
萧云彰松口气道:“我福大命大,死不了。”
林婵道:“你也不捎个信来。”
萧云彰道:“当初说定的,有事儿才捎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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